1 ) 但野花似乎,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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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8年之后,动画片再一次拿下旬报最佳。(上一次获奖者是1988年宫崎骏的《龙猫》)
我是在挪威特罗姆瑟国际电影节观看的《在这世界的角落》。
它既不是来自独立动画三杰(譬如去年闯入中日主流观众视野的新海诚)。
也不是来自年老告退但又刊发了复出声明的宫崎骏(连年票房口碑保障的吉卜力工作室)。
导演片渊须直,听过这个名字的,应该不多。他曾与宫崎骏、高畑勋等大师共事,圈内小有名气。
就片渊自己来看,《在这世界的角落》是一个脑洞大开,想象力丰富,观众最终能与创作者一同抵达战争年代的日常故事,在感知现在的基础上去反省真实,超越时空。
电影以绘画/动画的双重形式,将一段往日时光和战争的关键几幕呈现,不断合成一个新的世界。
主人公没有表现出投入或拥抱战争的狂热,更没有后来者的反战意识和三观觉悟,她就是一个安于生活,有点文艺爱好的家庭妇女,然而,她在最后却不可思议地冒出来勇气,宣泄般地喊着:战争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了。
是啊,这该死的战争。
讨论电影所采取的全新表现方式之前,我清楚知道,《在这世界的角落》是在哪一刻击中了自己。
这本是一部过于沉重的电影,导演却有意识把它拍得轻盈,剔透,有如全知视角,神游九天之外。
二战前,入城的少女,置身于文明现代化的广岛街市,耳目一新,感官全开。突然,她却陷入了不可抑止的伤怀感触中。
抬头看天之际,电影突然插入一曲清唱版的《无法忍受的悲伤》。(《悲しくてやりきれない》)
听字词,这首歌好耳熟,是怀旧风格的。唱完一段曲,我敢肯定,它在某一部日本电影里出现过,而且是我相当喜欢的一部片子。因为平时没有听日本电影原声带的习惯。带着这样的猜谜冲动,我的观影局域网开始工作了起来。
过了一二十分钟,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周防正行那家伙用过。
无法忍受的悲伤,有什么东西流逝而去,这就是《在这世界的角落》的情感基调啊。
你可望文生义,认为悲伤是这部电影的基调。但我更想侧重强调,为什么是清唱,为什么是抬头看天的时候,措不及防地放入一支插曲——毕竟,这拍的不是《你的名字》。
如同彗星自外太空坠落,《在这世界的角落》把少女目光和镜头一摇,定在了幽幽淡淡的厚软积雨云上,用意并不是常见的小清新与习惯抒情。如果接上电影后半段的轰炸和原爆,你就明白,这首不知来路的插曲,措不及防的无名伤感,其实都是事出有因。
恰好,我还看过河野史代编剧的另外一部作品:《夕岚之街樱之国 》。它当年也入围了日本《电影旬报》年度十佳。我还记得当时评论的标题叫做“政治过敏”。
对,并不是很多人想当然的政治敏感(这个词语也会被套用于《在这世界的角落》上)。
我之所以用这个标题,是因为涉及终止二战重要标志事件的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对于中、日、美三个国家存在着不同的看法。正如日本是受害者,美国是施害者,中国成为了胜利者。但这毕竟是一场战争,只要战争是杀人,杀一个人和杀几十万人,都是恶。
是战争,它,就是恶。
很遗憾,中国人很难置身事外,去正视腾空而起的蘑菇云。正如二战问题更应该是历史问题,但在地缘形势的搅局之下,这个历史问题,一直以政治问题出现。
是否,我们在知晓原爆的威力以外,仍有正视原爆的能力。
是否,我们应该相信,创作者站在了人类的情感之上,对广岛一往情深。
《在这世界的角落》是一部有着文艺外观,实际上完全不太理睬主流观众的艺术动画片。
它一直沉溺于女主人公的神游,迷乱,在时间的空当中,见缝插针,看山观水,顺势而为,突然抖露出人生的伤感。
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主人公预知到,有一种强大,不可抵抗的力量,会打破眼前按部就班的家庭生活,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夺走许多人的性命。
女主人公有一项充满表现力和想象力的兴趣爱好,借绘画把主观现实,加工成了第三视角,纯度极高的抽象绘画——即便那些画作的风格与抽象流派无关。她一笔一划,天真烂漫,调皮地给大海,天空和美好的事物上色,也把丑陋,暴力和恐怖的记忆,变成了绘画艺术的一部分。
这是一部与吉卜力工作室作品相当的艺术动画片。
电影会有黑屏飞字幕的技巧手法,也会借助卷轴画一样的展开横移,也有突然中断,完全不按情节剧故事的人物情绪,自由发散。
电影的情绪,完全是碎片呈现,拒绝生硬煽,却循循善诱,把观众带入俯瞰吴市军港的山坡一角,遥远地接收着感伤的信号。
如同动画是对电影/现实的加工处理,影片不断围绕这种修辞做文章,几乎不见对战争的传统表现。贯穿《在这世界的角落》的脉络,只能是时间的流动。
它的寒来暑往,导致整部电影像一本少女日记,这部分有时天气晴,那部分饭团很美味,不加刻意提示,也不做标记停留。
导演则提供了一个参考说法,他希望观众就像通过观看实际上并不动的,纸张上的漫画格,却感受到人物动态与情感张力,《在这世界的角落》所做的,就是进入到那个讲着方言的想象时空。
本片也可能是一部拍摄了大和号,但与大和号距离最为遥远的日本电影。在我看来,这艘号称世界第一,最终成为了二战失败标志的战列舰,最终也只是影片背景里的钢铁道具,时隐时现,如同玩笑。
《在这个世界的角落》反复想要阐释的,大概是我们的生命都是死亡所给予的。无论贫富贵贱,男女老幼,肤色族群,意识形态,价值三观……活在世界上,不是因为你更重要,更值得存活,更有天赋才华勇气,那只不过是因为,死亡还没有带走你。
书本和影像资料的战争劫难,已经历了二次以上的加工删改,有些描述变得血雨腥风,更有欺骗性,也更容易煽动情绪。
当许多人去记忆的河流里,摸索和对证那些水中的石头,尤其是有史记载的大事件,亲历者往往会产生一种身不在场的迷幻错觉,又或者是这样的反应:那些事情,只是发生了而已。
那一天,阳光也许更加耀眼,白云也许更加浓厚。你感觉自己不属于那个世界,但是,你就在那儿。
想用阿巴斯的一首短诗作为结尾:
这条路
多年以前
就被遗弃
但野花似乎
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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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电影品质的好坏,是高低之分;政治倾向,是左右之分
DS被封号了。
电影对谁负责?
电影对创作者负责。
创作者对投资人负责。
投资人对票房负责。
票房是什么,票房是money。
money由国家来负责。
这里根本没有涉及观众,所以同理得证,电影什么时候需要对观众负责啦?!
很多电影不想得到恶意差评。
我同意,差评可以,但坚决抵制恶意。
不过其实大部分差评真的是善意的。
什么?!善意的恶评,那我就更不需要了!
行吧,那你就别说话了!
《世界角落》让我想起了罗伯特麦基《故事》里面有一个篇章中提到的“故事设计的政治学”。
文章有提到:“在理想世界,艺术和政治无任何瓜葛。但现实中,他们彼此不可能相安无事。”
这也是《世界角落》争议最大的地方,该电影的话题在国内战争罪行反思的讨伐甚至超过了电影质量好坏本身。
以大聪来看,电影品质的好坏,是高低之分。
政治倾向,是左右之分。
如果把上下和左右区分开来,大家是不是可以明朗一些。
但《故事》说了,上下左右如同现实的三维世界。没办法真正区分。
所以《世界角落》的导演,玩得一首好牌。抖得一身高级。
他其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大家那么积极去讨论《世界角落》的反战态度问题,倒不如也花些时间思考一下国内导演有一天能不能用这种思维方法拍出这样的电影,也刺激一下日本呢?
别再拍“手撕鬼子”,不高级。
3 ) 看看雅虎电影的日本观众是怎么说的
当然,出于我的个人立场,只选了差评。日语很差,翻译得不好还请谅解。
1.偷袭珍珠港就是从吴市开始的,偷袭成功后市民排成长队提灯欢庆。这不是灾难,这是报应;
2.主妇形象的描绘是一派胡言。主妇(包括儿童)在战争后期根据国家总动员法,都是战斗单位。她们进行着有组织的竹枪训练,还收集燃料支援战争;
3.日本对敌国所作的恶比这残酷百万倍;
4. “平民被迫卷入战争”这种电影基调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战争)给这个世界的灾难就是从吴市开始的,就是从吴市的市民开始的。
5.日本的民众明明对南京陷落欢欣鼓舞,这个虚构的剧本简直让我眼瞎。电影旬报史上最大的污点,说是日本电影史上的犯罪也不过分;
7.本片中的丈夫(周作)工作的地方参与了慰安妇的管理;
8.这部电影忘记了日本曾在中国重庆长达数年的狂轰滥炸;
9.忘记日本的侵略历史,厚颜无耻地只描绘受害者。对于称赞这部电影的无知者,我感觉历史正被渐渐遗忘。
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出了。原网站对这部电影的评分如图,大家可自行感受:
至于我,对这部电影并没有什么想说的。既然女主能喊出“我还能继续战斗”“不要向暴力屈服”这种话,我除了“战你妈X”以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看到两年前的评论到现在已经挤到词条首页了,还是有点小高兴的。
最近看到一篇来自知乎的高质量回答,图文并茂地描述了二战时期日本女性的生活和精神状态,有兴趣的不妨参考:
二战时的日本妇女反对战争吗? - 寒岫冷月的回答
4 ) 與《敦克爾克》一起談
在《敦克爾克大行動》(Dunkirk,2017)這部片中,有一幕極為曖昧且挑釁的結局畫面,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個畫面是這樣的:英國大兵們在吃盡敗仗的狀況下狼狽地自敦克爾克海灘撤退,坐上返國的火車。隔天,報紙送進車廂,陸軍大兵打開一讀,一側是首相邱吉爾慷慨激昂的演講講稿,敘述這場萬兵撤退是「光榮的勝利,為未來更大的勝利打下準備」;一側則是某位漁夫的死訊,寫著他是協助大兵撤退而英勇罹難的民間烈士。大兵讀完,沒有笑也沒有哭,在鏡頭前困惑的皺眉,音樂此時不自然的煞然而止。
如果觀眾看得夠細心,想必不難察覺這份報紙帶有謊言──因為全知的我們知道,這個漁夫完全不是為了救援行動犧牲,而是可笑地被海軍大兵失手撞死;這則新聞,極可能是他的同事為了虛榮而謊報,也可能是報社為了鼓舞盟軍士氣而文飾的「假報導」。這樣一則造假的報導,堂而皇之地與邱吉爾的演講並列在同一張紙上,供全世界閱讀。
矛盾嗎?或許並不矛盾,因為邱吉爾的演講本身,也許也是謊言,甚至是更大的謊言。邱吉爾其實心知肚明,敦克爾克海灘上發生的不是光榮的「大撤退」,而是一場狼狽的「大逃難」,是盟軍被德軍閃電戰打得節節敗退、比利時閃電般被攻陷而無暇救援(不知為何電影在這個史實上避諱不談),只得撤回本土的徹底失敗。正如陸軍大兵同席的鄰兵(儘管嚴格意義上,他們只是恰好同船渡的陌生人)在撤退後不停喃喃鬱語:「民眾一定覺得我們是輸家,我們打輸了,打輸了……」、「我們只不過是一群膽小的逃兵……」。
然而邱吉爾不能說、盟軍也不能說,為了鼓舞盟軍士氣,退要說為進、輸要說成贏,於是一場演講、一個漁夫英雄、構成了一場全國性的謊言,掩蓋了邱吉爾的真心、盟軍的真心、民眾的真心,徒留一張有真有假的報紙,供實際在敦克爾克待過的當事人皺眉不解。
這是這部2017年版《敦克爾克大行動》最有意思的一個安排,也是本片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Christopher Nolan)所精擅的、後設電影(Metacinema)式的安排──對觀眾的挑釁。
什麼挑釁?如果觀眾清楚地察覺,陸軍大兵手上的報紙不過是張政令、「敦克爾克大撤退」或許不過是文案優美的逃難,兩者皆是美化;那麼,觀眾想必也會察覺,以這場役事為名的《敦克爾克大行動》,或許也不過是部視覺聽覺被美化了的非英雄電影而已,片中那些英勇的空軍、頑強的陸軍、念家的大兵、有風骨的將領、被反覆唸誦的歸鄉信條…...或許不過是以戲劇修飾史實的魔法。
當全片從未停過的那些配樂在結局讀報的那一刻煞然而止,效果彷彿夢醒,銀幕上皺著眉頭的大兵表情,也是銀幕外的觀眾在這一刻的神情,皆是發現自己心中的事實與眼前的報紙(電影)有落差時,不那麼確定真真假假的困惑。眼見為憑與大眾傳播,誰才是真的?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我看見的片面,源自我視線看向的這一塊,某一處世界的角落?
想當然爾,這個安排隱晦且不好懂。《敦克爾克大行動》上映至今,有許多觀眾甚至影評看完後被配樂及情節給牽引,認為這不過是一首光榮的、歌頌盟軍豬突猛進的光榮凱歌;畢竟,比起反思眼見為憑、大眾傳播與國家機器在政令在電影在政令電影上層層疊疊的繁複辯證,相信劇中演員的台詞,顯然是更輕鬆愉快的觀影法子,儘管它是如此偷懶。
如果《敦克爾克大行動》尚且如此,那麼,我們也就不難理解,接下來上映的《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この世界の片隅に,2016)這部安排更隱晦、更曖昧、顯然也更挑釁(尤其對華人觀眾而言)的二戰動畫,何以有著如此兩極的迴響。
這裡說的,自然是女主角玲那一句最爭議的對白──「不是說好要戰到剩下最後一人嗎?」
這句對白完完全全是動畫獨創,真人版電影《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この世界の片隅に,2011)沒有這句,原作漫畫中的玲有講但補上了一段皇軍是自作自受的說明,動畫版電影的玲卻說了,而且是在最敏感的玉音放送(玉音廣播、戰敗廣播)時,發自內心肺腑的高喊,喊著日本皇軍為什麼不繼續戰爭。
許多觀眾為這句話給激怒,認為玲是侵略戰爭的同路人、支持日軍繼續在滿州徘徊、繼續對抗鬼畜英美、繼續殺人。擁護玲與本片的那些影評則反駁道,說玲也是戰爭的受害者,為此犧牲了親人、家人與左手。
然而,事實是:玲確確實實是擁戴戰爭的,只是是她想像的戰爭、國民教育灌輸的戰爭。無視這點的任何影評,想要強行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一片解讀為與戰爭平行的生活瑣記,都是無知乃至避諱。玲的公公一邊造飛機一邊盼著和平是真的、玲的婆婆懷念華盛頓公約、對防諜查詢的不以為然是真的;但是,玲在吳港看著大和與利根(此處考據有誤)心生的雀躍、為皇國爭光的驕傲,也是真的。國民教育下對天皇及國族犧牲的榮耀、對這種榮耀化身的大艦巨砲的欣賞、剝除於戰爭有被害即有加害的邏輯之外,成了並軌。
無視這種天皇信仰的存在,輕率斷定這是一部「反戰」電影,這是不負責任的影評。這部電影渴望顯見的廣角,遠遠大於輕如鴻毛的「日常」,因為日常基底於現實,而玲的現實包含戰爭,玲的生命就是戰爭,戰爭就是玲的生命,「不是說好要戰到剩下最後一人嗎?」是玲的真心、「向暴力屈服」是玲的真心,與她的善良和收斂一樣真情無邪。
1944年4月,玲首次目睹空襲的一幕,更是將這種矛盾拉至臺前:B-29滿天的炮火飛隆,在玲的眼中卻是五彩斑斕的煙火;91式回擊的漫天聲響,在玲的公公耳中卻成了和平之歌。兩個有著無與倫比美感的平民,在開戰第一線第一刻當下被捲入後極度不合時宜的憧憬,在在是國民教育成功的證明。玲對戰爭是有自覺的,水原與周作一家也是,日本國民對特高對軍部對流浪軍人的鄙夷,並沒有讓他們對天皇之國的信仰減退,套用《被扭曲的櫻花》(ねじ曲げられた桜)一書引的林尹夫話語:「殉教或是犧牲,都位在自覺的頂端。」
要把戰爭電影中的平民拍得可憐並不難,只要拍他們的母國戰敗而讓他們不得不承受苦果即可。事實上,大家也都這麼拍,如河野史代的每一部作品、如日本數之不盡的二戰電影,如《螢火蟲之墓》(火垂るの墓),如《拆彈少年》(Under sandet),比比皆然。
真正難的,是拍一部戰爭電影,故事是某個國家戰勝了,無辜平民快樂接受戰爭換來的甜頭。為何困難?因為誠實,因為難談。誠實在於,這電影勢必得拍出這些平民是邪惡的平庸(The banality of evil),拍平民是知其不道德而為之,避開無數好萊塢電影以苦戰、血戰、逆戰這類有限情境讓觀眾得以用「我有付出所以有回報」來為戰勝的正當性找臺階下。難談在於,電影究竟如何能夠讓這些戰勝平民的後代──往往是在銀幕前看片的這些觀眾,願意坦然承認,自己是戰爭的最終受益人?這些都是難題,也容易令人誤解。
《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的「世界」介於兩者之間。日本是發勝國也是戰敗國,是發起者也是受害者,戰爭對諸民的意義在這些因素中搖盪。即便玲佇立的是世界的角落,角落依舊不是境外,而是天皇玉音廣播放送可以達及的所在,靈肉皆然。她的一切與今日的我們所想像的不同,與當時「非國民」們的想法,當然也與自虐史観(じぎゃくしかん)的說辭不同。企圖用這些掩飾、避諱玲的真心,就是否定了這部電影,否定《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在介於曖昧與挑釁之中,賦予的無比還原。
《敦克爾克大行動》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的雷同沒有任何幕後的關連,只有檔期恰好相連。然而倆片的幕後團隊默默背負的爭議卻是雷同的,即誤解的風險。
誤解即誤讀。《敦克爾克大行動》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這兩部電影都不是第一次拍,敦克爾克事件自米高梅的1958年同名電影(此片亦是傑作,強力推薦)以降有三四個版本,河野史代的這本原作早在五年前便已有真人電視問世(這也令動畫版的募資過程倍增困難),然而新版為之添加的爭議與偏鋒卻是有增無減。劇組不會不清楚,想要一邊把故事說穩,一邊又在兩小時的片中傳遞這麼複雜的道德模糊──宣傳機器偽造下的撤退神話、與國家機器洗腦下的天皇信仰,都得冒上讓觀眾有看沒有懂的曖昧,抑或觀眾深感遭到挑釁而動怒的危機;《敦克爾克大行動》容易淪為前者,《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則近乎淪為後者,而兩者的本質都是一種誤讀,而誤讀對於製造觀眾口碑亦或某些影評同溫圈的風向而言,必然是一種極不穩定的風險。
然而他們還是這麼作了,以一億五千萬美金製作的鉅額投資之身、以導演的生活費都要倒賠的冒險投入之擔、以一改自己多年來主攻炫技剪接的姿態、以動畫在寫實性上必然不輸給真人戲劇的決心,背負誤讀的風險而冒險為之──這樣的選擇,無疑讓《敦克爾克大行動》與《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在同類之中,顯得彌足而珍貴。
不過,如果說,《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真的存有某些爭議,那麼,必然會是關於聲音──天皇的聲音。
七月中旬,我有幸參予《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的記者會聯訪時,曾禁不住想對製片與演員問道這個問題:「為什麼這部電影中的玉音廣播,只有聲音,沒有畫面?」這是我一位網友所提的;精準來說,是我的網友在四方田犬彥的著作中察覺的困惑。1975年,大島渚撰文發表他對於日本二戰電影總是避開讓演員演出天皇一事的不解。儘管玉音廣播──裕仁天皇於1945年8月15日首度向全國人民宣佈二戰戰敗的37分鐘30秒廣播──並不存在照片記錄,乃真實存在不容更改的史實,然而,虛構的電影又何必遵守?何以二戰過去多年,日本電影人仍然避諱於以劇本以道具以演員來視覺重演這個理所當然,更理應出現的場面?
「我們的停戰是沒有影像的停戰。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去給在錄玉音廣播的天皇拍張照片呢?我們關於停戰的電影總是缺少影像,只能迫不得已的拼接一些不具有決定性意義的片段,再把那個聲音加上去……」這是大島渚的結論。
四方田犬彥進一步說道:此乃日本影史的「戰敗神話」。對盟軍而言,玉音廣播是一次國對國的投降宣告;然而對日本國民而言,玉音廣播卻是有生以來首次聽到猶如神祇的天皇開口。沒有客觀視覺(攝影或照片)的輔佐,在長年以來被灌輸「天皇是神,天皇之國是神國」的國民心中,這段廣播成了主觀認定的、天外而來的神諭。神降臨了,降臨的目的卻是宣布自己不是神,日本國不是神國,吃了敗仗──這種心結的矛盾之劇烈,或許等同甚至遠遠超過戰敗這件事。四方田犬彥說,這才是日本二戰電影真正在意的議題,8月15日(玉音廣播播出日)這天遠比9月2日(日本正式遞交降書)更為重要、裕仁天皇的神諭之聲遠比他的真面目更為重要,現實歷史昇華,成了影史神話的一環;天皇的聲音就此成為符號化的處理,而非重演的殘材。
《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當然可以沒有天皇的出現,因為天皇本尊之於玲的生活,比周作、水原、大和、廣島、娼婦街與不孕症更遠。導演片淵須直也說過,他希望這部作品能盡可能以玲的主觀視點出發,避開無謂的客觀鏡頭,例如空襲時插入飛機自高空的俯瞰。
然而,真的只是如此嗎?有沒有可能是:這正是這部動畫電影對於真人電影代表的戰敗神話,一次在影像形式上的對抗?
正如《敦克爾克大行動》配樂在結尾處不自然的提前煞止,讓音畫的矛盾向觀眾襲去達到反思,《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作為2016年的二戰題材的二度改編、依舊沒有在畫面中出現天皇手持麥克風的身影,會否是因為這部電影想知道:動畫根本不需要瓦解神諭,動畫本身作為比真人戲劇更具重演正當性的媒材,觀眾能在大段大段的日常刻劃中接受二次元人物也能「如真人栩栩如生」(這是絕大多數影評都樂提的)甚至對明顯超現實的畫筆入幕無所謂時,真人的神話會否不消自解?因為是動畫,所以不須神話?
這正是令我好奇的,可惜的是:直至聯訪記者會的最後,我都沒有機會問成,倒是其他人問了一堆:「請問製片與女演員喜不喜歡臺灣?」「在台灣這幾天吃了什麼?」「喜歡小籠包嗎?」「什麼時候再來台灣吃小籠包?......」就此而言,或許在那個角落那個時刻,「日常」確實是比「戰爭」更無與倫比的吸引人,也說不定吧。
(本文同步獨家刊登於ViewMovie,如欲轉載請先詢問確認) 5 ) 你只看到你角落的悲哀,却看不到毗邻一方的人间地狱
对于这部影片有很多争议,我和一些人一样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认同导演对二战的态度。有些人告诉我们不要带着狭隘的眼光去看待,可是我想说这本身就是一部狭隘的电影何以不让人以狭隘之心去揣摩。有的人说站在日本人的角度去想好像一切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我就是狭隘之人,普通之身,我只想站在一个战争受害者的角度去解读他。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在天皇宣告投降的那一刻,女主撕心裂肺,无法接受日本屈服于暴力这个现实。的确战争让他失去了能画画的右手,让家庭支离破碎,让很多年轻的生命夭折。但是你要明白的是这所有的痛苦不是你为战争所做出的牺牲,是战争毫无商量的夺走的。即使战争胜利,午夜梦回你看到自己失去的右手,难道你就会慰藉,你就不会痛恨战争带给你的一切吗?对于普通人来说战争本身就毫无意义,输赢更是无稽之谈,战争的结束就是最大的胜利。
你觉得你的角落痛苦不已,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中国大陆的人间地狱,你失去的只是右手,我们的女性在战争中失去的是人格。你觉得你们被战争折磨得苦不堪言,那你们一定没有见过生命被当做廉价的游戏品被追逐虐杀。
6 ) 这部日本年度最佳电影,让我想起了张艺谋的《活着》
上周网络上流出了两部我期待已久的动画电影片源,其中之一是由京阿尼制作的剧场版动画《声之形》。在日本上映8个月之后,本片终于确定引进大陆院线,传闻定档9月17日——距离本土上映正好一年整,对于影迷来说,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考虑到电影的BD/DVD已经发售、网盘资源满天飞的情况,恐怕票房成绩不会太理想。不过话说回来,去年新海诚《你的名字。》国内票房5.7个亿不但让国内版权方赚得钵满瓢满,也推动了一波日本动画电影的引进热潮。片商有钱赚,影迷有片看,这种正向循环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所以有机会,还是去影院支持一下正版吧。
相比《声之形》,今天要说的另一部动画《在这世界的角落》显得有些冷门。由于题材涉及政治敏感,这部电影引进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但是在日本国内,本片却收获了极高的口碑评价。电影旬报将其评选为2016年度最佳日本电影——这也是时隔28年后,动画电影再次拿下日本最具权威性的电影奖项。(上一次得奖的动画电影是1988的《龙猫》)
除此之外,《在这世界的角落》还收获了2016年度观众满意度第一、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动画片等诸多殊荣。本片最初只在63家影院公映,后来因为好评如潮才又增加了50所影院的排片范围,并在一天时间内通过网络完成了一千亿日元的众筹用于海外发行和推广。
这部从2016年众多日本电影中脱颖而出的黑马,究竟好在哪?在看过全片之后,我来谈谈自己的一些感受。
电影从一位普通日本女性的视角出发,描述了在战争时期努力生存下去的故事。题材上和高畑勋的《萤火虫之墓》有几分相似,都是通过普通人的苦难反思战争的残酷和盲目。
电影上映后,口碑遭遇了两极分化。打高分的观众表示本片情感细腻真实,令人动容。而另一方面,不少人却认为此类电影有为二战发起国的日本洗白之嫌,以主角们的悲惨遭遇博取同情,却忽视了战争给其他国家人民带来的创伤。电影上映后,在豆瓣的评分一路从8.9降至8.1。在日本雅虎电影网站上,也有很多日本网友提出了同样的质疑:电影里所描写的苦难,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角度决定立场,《在这世界的角落》的确没有摆脱这一局限。其实全片看下来,并没有旗帜鲜明地反对战争,也没有刻意去洗白战争。影片讲述的,仅仅是一个战争年代下,普通女子的生活故事。
女主角的北条铃18岁那年就从老家嫁到吴市的婆家,以新婚妻子的身份开始了平凡的生活。
天性傻白甜的小铃刚到婆家就闹出了不少笑话,她就和那个年代无数平凡的女性一样,善良而朴实。虽然有些笨手笨脚,却也勤快地围在公婆身边经营着家里的生计。战争这个词对于像她这样的普通百姓,显得陌生而遥远。
电影里有几个特别触动我的情节, 一个是小铃和丈夫站在田间远眺停泊在港口的大和号,身为书记员的丈夫自豪地向小铃介绍着这艘世界最大的战舰,而小铃关心的反而是几千名船员洗衣做饭的问题。和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一样,对于小铃来说,一家人的衣食住行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从小喜欢画画的小铃眼里,就连天空中的炮弹也骤然幻化成了一朵朵水彩。这固然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手法,但其想表达的,同样是普通人对于战争的陌生和不解。
另一个场景发生在家中,两个凶神恶煞宪兵发现小铃在画本上临摹海岸线和军舰,怀疑是间谍而找上门来。待两人一顿训斥离开后,婆婆、嫂子和丈夫非但没有责怪小铃,反而捧腹大笑起来。
"小铃明明就是一个单纯的傻孩子,陆军这些蠢宪兵啊,居然会怀疑她是间谍,这种人要怎么盗窃机密呢?"
象征着国家的宪兵,在现实生活面前显得既可笑又微不足道。影片用一种幽默的方式讽刺了这场战争的主导者,让观众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了本片的核心,也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上。
理解了这点,你就能理解小铃的所作所为和喜怒哀乐,都是为了这个家庭和生活。
物资稀少吃不饱饭,小铃就向邻居请教,用野菜鱼干也能精心烹制一桌子饭菜喂饱家人。
美军飞机撒下的劝降单,与其上交不如做成厕纸更有价值。就像小铃说的一样,什么都利用,持续生活下去就是我们家的战斗。
和谁战斗?说白了,还是和战争带来的苦难在斗争。谁不希望平平稳稳地过日子呢?可是战争一打响,昔日稳定的生活成为了泡影,甚至连这个家都变得支离破碎。
所以当燃烧弹从空中落入家里,大家都忙着逃命的时候,只有小铃不甘心地回头,然后拼了命似地找布团拎水灭火,就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栖身之地。
所以在听了天皇的停战广播后,小铃先是不敢相信,随后是抱头痛哭。因为这场战争,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而随着天皇的一句停战公告,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那么,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在哪呢?既没有取得胜利,反而让孩子失去父母,普通人无家可归,让城市夷为平地。小铃的泪水,不是因为战败的不甘,而是对这场无意义的战争的无言控诉。
在看本片的时候,我止不住地想到了张艺谋的《活着》。两部电影都是以小人物的生活为主线,反映身处的时代变革。当然,《活着》的背景跨度较本片更加长远,人物细节更加丰满。但是两者对于普通人身上的善良与隐忍的一面的展现,是心意相通的。
难能可贵的是,《在这世界的角落》自始至终没有刻意强调主角是战争受害者,就像《活着》未曾直白地批判过时代一样。他们都说历史洪流中的小人物,但也都坚韧顽强地生存着,接纳着。
电影结尾,小铃和丈夫在战后重新团聚。两个人背着在路上遇到的孤儿,一起向山下的万家灯火慢慢走去。
这就是生命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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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美的故事,为你们的战争观扣一星
以为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白描底层的苦难,完全看不到有关战争的反思。岛国真是细思恐极。
周作真是温柔啊
和黑木和雄的名作<明日>比较相似,完全日常化(全片方言)的战争岁月,由于是动画的缘故,色调更加朴实,更贴近当时田舍百姓的思想境界,在努力活下去的百姓身影下,战争只不过是背景。片渕导演当年<空想新子>时就印象深刻,这次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另外,更重要的是:能年回来了!
2017.01.10:《在这世界的角落》是 1988年《龙猫》之后,第二部登顶日本旬报十佳之首的动画片。值得一提的是,同样是宫崎骏的作品,1997年《幽灵公主》旬报十佳第二,2001年《千与千寻》旬报十佳第三。→2017.05.17+18:第40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提名的五部最佳动画电影看罢,最喜欢的还是《你的名字。》!
日本人看了可能会感动,但是给我的感觉就是责怪打败了一样。特别是最后女主角知道战败后竟然痛哭说自己还有左手和双脚可以去战斗,自认为合理的东西,一直忍耐的理由,不应该因为暴力(广岛原子弹爆炸)而屈服。简直可怕。
有时候会想,历史课本上的一句话,背后是那么多人的故事、那么多人的一生啊
世界太凶恶,我只愿与你在这世界的角落安守小小的幸福,当漫天火焰下的拥抱还不算太晚,当满目疮痍化作笔尖灵动,当我们穿越了生死才领悟到相逢的可贵,永远能认出你,活着永远最珍贵;以烂漫想象熬过艰辛战争,田园牧歌上方笼罩的阴霾,另一种视角的反战态度。
铃最后说“怎么就屈服了怎么就不打了”,其实不难理解。那就是一个普通人面对一场荒诞剧的最真实的愤怒和爆发。吃了那么多苦,死了那么多亲人,都算啥?天皇那么有觉悟早干什么去了?这比“天皇的御厨”里表达的情感要正常多了。(受了好多罪还要说天皇是无辜的是要救的。看了要吐。)
就算是旬报第一我也应该先看简介的...又是二战卖惨 我要生气了
奶奶家偷吃瓜瓤的野孩子,再遇见已是烟花柳巷着和服的风尘女子;海边把浪花当成白兔的男同学,再遇见已是皮肤黝黑将远行的海军小将;桥上篮筐里看穿一切的小哥哥,再遇见却是相许一生不多言的温柔男人。而那江波的白鹭、入水的砂糖、飘散的蒲公英,融化进那年的雪。随着一场无意义的白光,再也遇不见。
与同样以二战为背景,日本为舞台的《萤火虫之墓》完全不同。以“轻松笔调”描述着,人间地狱里一家人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但却绝非美化战争和否认历史。而是不再被天皇=国家意识形态绑架,民众的主体性显现的瞬间,也是人性光芒闪耀的时刻。#后吉卜力时代的到来#
日本人真的很坏 大家千万不要被眼泪模糊了真实的历史
我要是日本人会哭晕在电影院吧,但抱歉身为中国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情感。能年的配音很无语,更无语的是小学时期的角色也让同一个人配音,那个女主蠢慢的让我恨不得早点飞出电影院。
跨越时代,无关政治,残酷到骨子里的反战主题,放之四海而皆准。被卷进战争浪潮的平民,被打破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一切突然发生,一切又突然结束,失去的无可挽回,却不知向何处控诉。所幸的是,还活着。
天皇广播之后女主角铃说的那几句话,感觉憋很久终于说出来了-“唉,如果二战赢了多好,怎么就输了呢。”诚然老百姓受战争侵害最重,但是战争并不是通过截取普通人生活切面就可以完事的议题。尽管的确有些打动我的细节,可这么多年了,这个国家自作多情的比惨洗白之路从未放弃。
堪称日本版《活着》,被大时代碾碎,又被大时代抛弃,连一株异乡来的金色蒲公英都舍不得采摘,却因侵犯他国而遭受灭顶之灾,“我们的过去,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粗体大字的艺术动画片(比如飞字幕)。情绪完全碎片,拒绝生硬煽,而是循循善诱,把观众带入俯瞰吴市军港的山坡一角,遥远地接收感伤。如动画是对电影/现实的加工处理,影片不断围绕这种修辞做文章,几乎不见对战争的传统表现。想起阿巴斯的一首短诗:这条路 多年以前 就被遗弃 但野花似乎 一无所知。
(7/10)很平静的一部片子,没有什么过度煽情。很多人是因为我十年前写的《批判再见萤火虫》关注了我,但其实随着时间久了我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改变。反战和反暴力时,其实解说打架的“害已性”(你会被打断左腿、右腿、四条腿、还有中间那条腿)要远比鸡汤道德说教“不要打架哦,因为这样人品不好”来得有用……
整体很可爱,但是女主在玉音放送后的几句话太让人失望了:“难道就这样在暴力中屈服了吗” What???明明是你们小日本先侵略别国的好吗??从不反思国家做过的非人的事,只会拿自己老百姓的伤痛来卖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