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之歌

最初是被那海报吸引。

红加白，是常见的和风配色。

白，是底色，是空寂，是虚无。红，是欲望，是热烈，是堕落，是迷狂。

那红，微微褪色地，凭空盛放于一片虚无的纯白。恍然如一场幻觉。

少女衣衫半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的脖颈。纯洁得就像崭新的画纸，一片雪白地等待着人去涂鸦。

她星眸半张，眼角凌厉地飞入发鬓。而眼尾一点胭脂，红得像彼岸花的花瓣。

那少女尚且稚气未脱，已在浅浅地卖弄风情。在另一个世界引诱，发出危险的邀约——

“来爱我——然后吻我、占有我。”

故事相当简单。少年误入歧路。躲雨之际，邂逅一个红衣少女。

片刻相处，两人一见如故。少女留下一根羽毛，并告诉少年只要拿着这根羽毛，便能找到自己。而后两人各自离去，少女从此再无音讯。

流年飞度，物转星移。少年也离乡漂泊。待到重返故乡，已是半百之年。已经不再是少年的男人，终于与少女在当年躲雨之地重逢。似人似妖的少女仍然是当年的模样，要男人诉说他对自己的情感。男人声称“对于你，我，是真的……每天每天疯狂地去寻找”时，少女却一语点破：“明明约定好了要再见面，却放任了几十年”。

他没能倾诉自己的情感。就在他以为无法再见到她时，忽然想起最初少女给的羽毛。拿出来之后，少女终于出现。男人沧桑，颓丧，忧郁，落魄，浑身浊气。少女依然一袭红衣，明艳如旧，分毫未改。这是绝望之后的重生。男人贪婪地扑进少女怀里：

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只要和你在一起。

如果说人们往往歌颂不忘初心的坚持，那么《鸟之歌》讲的，则是世间浮沉都历尽后，重拾年少的初心时，一刹那的悲喜与沧桑。

导演是日本大名鼎鼎的插画师天野喜孝。他不仅以自己参与制作的作品几乎影响了日本整整一个时代，更是开创了独一无二的“天野流”画风。他擅长营造诡异的氛围，再现极端真实的幻境。

他笔下的世界，往往极艳极浓，处处极尽妖娆之能事；然而人物眉眼极淡。满纸浮艳风流，却总在不经意间，透出凛冽荒凉的底色。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故事，抽象到几近一个寓言。

但要把一个故事讲出来，怎么讲，也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所以欲说还休的风情，都融进了画风。

最亮眼的是那少女的形象。

她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少年误入歧途，躲雨之际，邂逅美丽少女。少女没有名字，没有背景，没有过去，亦不会老去。

——不知是何处的魑魅魍魉。

影片着重对少女身体线条的勾勒，又往往是一身大红，缥缈在一片洁白的背景里。情与欲的焰火始终熊熊燃烧。

微妙的是那少女的神情。她始终慵懒地半眯着眼睛，而红唇半张，让人随时想要吻下去。

看吧，她引诱你，也指引你，等待你。

她令你一生追寻不休，你从未得到她，却也从未失去她。

自始至终，影片中都没有出现过少女的名字。

到最后，才会发现，她不是没有名字，而是因为，她其实有太多名字——

她是希望，也是悸动，是幻梦，是理想；但她更是执念，是欲望，是梦魇；

她美出一种妖异的空相，也许是你懵懂的初恋，是真实的客体，却也是应你的幻想而生的虚影；

是从来远在天边的理想，却也是始终绵缠在心里的情丝；她是心头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你自甘堕落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黑色甜梦；

又或许其实她根本从不存在——她根本就是你自己，是你遥远的少年时怀念却回不去的一切。

也许这本来不过一场幻觉，做梦的，从来只是自己而已。

少年到底有没有寻找，是不是真的找错了方向，也许已经不重要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少女当初留下的羽毛，少年始终倍加珍惜。在这饱经沧桑辗转飘零的半个世纪，他始终心心念念，从未忘记当初与她的诺言。

但就笔者个人意义上看来，某种意义上来讲，少年便是导演天野喜孝自身的投射。

15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加入了日本动画届始祖级制作公司"龙之子"，主要从事从事动画的人物设定工作，一个新人能在一进动画公司就担当"人设"这样重要的角色，可见其功底优势得到的肯定。

从90年代开始，平均每年，他都有2本以上的集出版物发行。迄今为止，更是已累计发表了20多部个人画集。这个数字以及画集的质量在日本应该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而至今，天野喜孝已年近古稀，却仍笔耕不辍，沉迷于绘画的世界，乐此不疲。

是因为勤奋刻苦吗？

但其实，是因为爱吧。

如果说《天堂电影院》是影迷写给电影的告白，那么《鸟之歌》便是画师献给艺术的情书。

听人说，光看镜头，就能知道一个导演爱不爱他的女主角。但透过天野喜孝的镜头，其实不难察觉，他最迷恋的，分明是那一帧一画本身呢。

记得元好问曾写过：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你是无定的风，我是无家的鸟。一生一世，漂泊辗转。无依无靠，无所牵挂，无所留恋，无所依托。穿越千山万水的风雪，只希望抵达你的身旁。

因为我是你的，我只属于你。

此心此身，此生此命，彻彻底底。

究其本质，这应该是一个关于梦想与追寻的故事。类似的主题，在《盖茨比》中是纸醉金迷的浮华，在《根鸟》中是梦一般的迷濛与苍茫，那么在《鸟之歌》中，则充满了日式的凄美哀艳与决绝。

细想起来，那少年和天野喜孝都是幸运的。

能够在年少时遇到一个人，一件事。一场邂逅便奋不顾身爱上。

从此彻彻底底沦陷，摧枯拉朽般燃烧自己的生命，心甘情愿把一生当做祭品献上，即使前路是地狱，也甘之如饴地随之而去——

谁说不是一种幸福呢？

“那本是我往日回家的路，

脚下的路标是什么时候画在那里的呢，

路笔直向前走的话，就是我的家，

不过，还有另一条路，

我选择那个弯曲最大的路标所指的方向，

朝那个方向转弯走去……”

从沿着路标方向开始的是相对于机械社会性活动的探索与发现，是五感从无知无觉的麻木中的复苏，于是他视线所及的房子是“好似初次见闻”，于是他遇见向他挥手告别的少女。

他看到少女贝壳般的耳廓，微微的胎毛发出光泽，小鸟眼中映照出的身影，融化在心跳中的身体微弱颤动——这稍纵即逝又仿佛永恒的被触发出的感官超敏。

此后他日复一日的寻觅重现，但当他的注意力聚焦为对单一事物的目的性寻求，再没有偶然性的意外触发不过是又重归于重复性的机械化行为。

直到他回到在离开的时间中发生巨变的故乡，客观世界的重构击碎了刻板的认知行为，被迫重新感知构建世界之下他的知觉也于此恢复，他又听到雨落的声音，又重遇少女。

我的第一篇影评，其实也只是个人浅薄的观后感，我只看了一遍，有一些地方还不能理解，原本只是想写一个短评，但是字数超限了，索性就把脑子里想到的东西算写下来吧。

少女或者少年，是真是存在的，也可能只是彼此脑海中的臆想，人生原本就是一场漫长的梦境。苦难的人生啊，有个人和我一样，我要和他(她)在一起，救赎彼此，救赎自我。可是求而不得啊，原生家庭的逼迫，可触不可及的幻境，内心的狂躁，啊，不能救赎，啊，放任它吧。可是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原来你一直都在啊，是我迷路了。啊，又找到了我的心，又和你在一起，真好啊，此前所有的苦难都可以被原谅了。

画风很好，旖旎诡异，整体气氛是压抑的，但是如同自杀的人在浴缸里割破的手腕缓缓向温水中流出血液一般的顺畅。小鸟，少女，和多年的少年，象征着自由，纯真，无力，脆弱？故事的最后，少女牵着少年的手，一同走在无尽的花田，让我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女孩划亮最后一根火柴，在祖母温暖的怀抱中幸福的升入天国。

动画中出现的事物应该都是有所象征的，比如蜗牛，蜗牛是雌雄同体的，我有此猜想，少年与少女或许是一体的，一个幻想出了另一个。压抑的少年幻想出了心中美好的少女，但是因为少年自身的压抑，所以他幻想的少女也自带苦难的属性。还有出现的魍魉，同时也暗指少年的心魔，他要被现实的苦难吞噬，需要对少女的爱才能守住自己，为了守住少女也守住自己才有了紫色贝壳的梦，可这梦也表达了少年对爱情的怀疑和动摇？

配乐也很好，但是我算是音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或者描述。音乐作者是高梨康治，百度后，发现火影和地狱少女等作品的音乐都是她做的。

虽然我没有很好的组织自己的语言，虽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但是《鸟之歌》是一部值得推荐的好作品，有时间我再看第二遍吧。

有点诡异，神秘、沉静的意境，天野喜孝老师的画作非常漂亮。 女主是非常他者化的形象，或者说她其实本就不是人类，就像艺术传统里习惯用女性比喻爱情、理想，和一些致命的诱惑一样。这是否涉及一些厌女呢，我觉得是的，这是在用女性的肉体承载一些人类抽象的幻想，女性的人格几乎被隐藏，变作一种概念的拟人化......但还是很美丽。 除去爱情，我觉得女主也在隐喻一种“人生岔路”：神秘危险但又无比诱人。 同时，她也是年少时的幻梦，极其偶然地坠入梦中，然后花一辈子的时间找寻却再也追逐不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而社会和长辈其实都在强调“那只是幻梦，是虚假的”，试图重塑少年的记忆，让他回到人生正确的路上。在长久的追寻里，年少一瞬的欢愉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一场不辨真伪的梦境，被埋藏在记忆的深处。

我认为不能把女主理解为那种至善至美的理想，她一直笼罩在一种神秘的薄纱下，与此同时又带有一种诱惑的香气，仿佛为了得到她可以牺牲一切，因此又让人觉得有些危险和诡异。

至于为什么最后两人走在花间小路的结局看上去如此宁静，仿佛女主的那层薄纱瞬间蒸发了，我倾向于认为那是男主死前的幻想。男主希望在最后他一直保留着的心意能得到承认，得到宽恕。

否则的话，就是作者的幻想——一个女性再神秘，只要有心追逐，就终究会属于他。女主的神秘只是流于表面，其实她一直是男性视角里的一个片面的存在，她无比配合男主来征服她，神秘的外表只不过为了增添诱惑力，偶尔叛逆的挑逗也只是忠贞的调味料。那么这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

写到这里，觉得后者似乎更说得通一些。女主再怎么神秘，也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他，从最开始就是诱惑且顺从的姿态，虽然一直保持着神秘的距离，但其实男主无需真正努力就可以走到她身边。对于遥远的理想，似乎应当有一些“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的游离感。

又或者作者想表达前者，又因为选用了女性的载体，所以不自觉地偏向了后者——遥远理想的唾手可得因为其女性肉体而变得合理。

关于小鸟的比喻我猜测那代表了少年的赤子之心和青涩朦胧的觊觎，它待在女主身边，对接近她的男主报以审视的姿态，仿佛一个守卫，同时它也很稚嫩，以雏鸟的样子一直追随着女主。所以男主打死它，其实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打碎了自己纯洁的爱慕之心，意味着仇恨和嫉妒盖过了爱情本身。

男女主和父母的关系也挺有意思的，男主母亲也是那种被妖魔化的中年女性，试图扼杀少年的梦境。女主则是被描写成野兽的父亲觊觎着——用鲜血染红布料那段感觉几乎是一种性暗示，最终因为爱情弑父。不知道该怎么分析，总觉得有点弗洛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