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地区

文_调反唱唱

《浮士德》中的天主试图给人寻找伴侣和媒介，它曾感言道：“人类的活动劲头过于容易放松，他们往往喜爱绝对的安闲，因此我要给他们弄个同伴，刺激之，鼓舞之……”。于是梅菲斯特这个仆人的角色出现在了浮士德的面前。

在[野蛮地区]中，同样出现了《浮士德》中魔鬼和浮士德对应的角色，不过放置在当下毒品交易、恐同犯罪出现频繁的墨西哥，阿玛特·伊斯卡拉特对这个经典文本做了全新的解读。在《浮士德》里，梅菲斯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仆人，他对自己的“主子”浮士德进行引诱，企图向天主证明自己恶的权威。对于天主来说，梅菲斯特作为魔鬼的身份获得了天主的承认，他有更多的自由来实现自我价值。不管怎样，梅菲斯特与天主订立的契约，无论输赢对自己都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在[野蛮地区]里，梅菲斯特的角色是[着魔]里的怪物，但它自己没有对世人进行引诱的能力，它必须依靠一个中介打入现实社会中去。于是，性感美艳的女人维诺尼卡出现了，她是梅菲斯特的代言人，也可以看作是魔鬼的化身。

魔鬼与维诺尼卡交媾，使她产生被恐惧裹挟的临危快感，进而产生依恋情绪。因为成为欲望的奴仆，维诺尼卡渐渐成为了魔鬼的人形，她想要占有恶，想要统治恶，引诱世人与怪物交媾，实现自己成为魔鬼的价值。

魔鬼摄取灵魂的对象是那些“堕落的傻瓜”。在生活牢笼中痛苦不堪的法比安和他的妹妹朵拉正好与维诺尼卡的下手对象契合。法比安深陷在对自己小舅子的禁忌恋情里，就像浮士德在遇到魔鬼之前说的“有两个灵魂住在我的胸中，它们总是向互相分道扬镳。一个怀着一种强烈的情欲，以它的卷须紧紧攀附着现世；另一个却拼命地要脱离尘俗，高飞道崇高的先辈的居地”。维诺尼卡抓住了法比安内心的矛盾，在这时伸出援手，她告诉法比安，只要去森林中的小黑屋，极度的单纯的快感会让法比安忘记一切。因为对单纯生理欲望的觉醒，法比安否定了现实生活，他与小舅子彻底决裂，却在第二次与魔鬼交媾时，被魔鬼打成重伤。丈夫和哥哥偷情，婆婆试图偷走两个孙子，在法比安重伤后，朵拉也不知不觉成为了“堕落的傻瓜”。维诺尼卡顺势闯入朵拉的生活，她用性感的眼神勾引朵拉，告诉她“你知道有多美吗？”。几天后，朵拉成了小黑屋的另一个常客。

在歌德的《浮士德》里，梅菲斯特是天主的仆从。相信善终究会占领人间的天主，只是借住了魔鬼的角色来间接促进浮士德的觉醒，所以在故事的末尾，浮士德的灵魂并没有被魔鬼真正夺去，天主违背了与魔鬼的契约，将已经在地狱路上的浮士德的灵魂召回。但[野蛮地区]，那个拯救世人的“天主”至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就连魔鬼的化身维诺尼卡也终究被欲望吞噬，被丢弃在荒野之中。片中的主要人物除了朵拉之外，全部死去。留下来的朵拉再次走进小黑屋，她在这时已经代替维诺尼卡，成为了下一个引诱世人的蛇蝎美人。

因为片中魔鬼的造型和部分剧情和祖拉斯基的[着魔]达到了某种不合时宜的契合，阿玛特·伊斯卡拉特的这部新片被批“拿来主义”。撇开这点不说，[野蛮地区]在营造恐怖氛围上，虽然没有祖拉斯基癫狂，女演员也没有阿佳妮如此有魔性，但[野蛮地区]还是独具自己的特色。森林里的浓雾笼罩着潜藏魔鬼的小屋，电影的开场就想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当粗粝的现实部分与梦境交替出现，你会发现，身处日益吞噬灵魂的现实中，不比掉进被神秘笼罩的梦境好到哪里去。

本文刊于《看电影周刊》，转载请务必说明

个人公众号：电影少女放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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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导演阿玛特·伊斯卡拉特的《野蛮地区》（又译《欲望号妖兽》2017），让我想起祖拉斯基的那部《着魔》，伊莎贝尔·阿佳妮挑战自身演技的巅峰之作。但出于本能，我一向厌恶这种让人脑洞大开的污秽玩意。在我看来，让女性与异物交合，令人作呕，对于女性来说也是一种污辱。

导演之前拍过《赫利》（2013），同样对准残酷的现实。《野蛮地区》的灵感来源，来自瓜纳华托的两则新闻。一条新闻，树林中发生一起强奸未遂案，受害者与施暴者被警方带走，被安排共同呆在一间医院病房，却被谣传为“自作自受的荡妇”，直至嫌疑犯伤愈后逃跑，才被真正指控为有罪。

第二条新闻，一条河道漂有一具男尸，死者本是一名救死扶伤的护士，反被媒体炒作为“基佬被发现溺死于河中”。有鉴于此，导演出于义愤，决定采用最露骨、最色情、最野蛮的手法，以抨击愚昧又保守的“恐同”家乡瓜纳华托。我理解《野蛮地区》的这种用意，但用影像表达憎恶，是否就要如此的暗黑魔幻，实在是值得认真的思考和审视。

影片开始，便让人咋舌。阴暗的房间，冷面的姑娘维罗妮卡，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满足，我们只看到一个近乎大蛇的肉色异物与其交合。她在呻吟，身上流着鲜血。污秽的床，与阴暗的空间，活脱脱一个地狱般的景象。同样阴暗的外屋，一个老太问，要不要让她早点回去。老头低沉地说不着急。原始的性，魔力的性，搅和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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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城外的森林中，一处废弃的小屋，老头维格和妻子玛尔塔这对生物科学家，美其名曰在进行一场人与兽交合、兽与兽交合的科学实验。屋外有一处深坑，全是各种各样的怪兽。破屋内也栖息着诸多爬行异物，让人不寒而栗。导演给我们构建了一个现实中的“法外飞地”，他们以科学研究的名义肆意为之，却无人维护人的尊严和权益。

接着，在糖果厂打工的阿丽，面对吵嚷着儿子雅各布和伊万，一脸的愁绪，却要被动地满足丈夫安赫尔的需要，看得出她的不满和身为一个女性的悲哀。让人瞠目的是，这个把“该死的基佬”挂在嘴边的安赫尔，转身又同小舅子法比安搞在一起。与他的妹妹一样，我们同样看出了法比安的被动和不情愿，却无法自拔的样子。

影片的情节设置倒是绵密的。维罗妮卡被异物咬伤，前来医院治疗，给她包扎的正是法比安。他是一个善良的小伙子，却为深陷于与妹夫的不伦之恋而痛苦不已。维罗妮卡谎称是被狗咬伤，又以恋爱名义勾引法比安，让他前往丛林小屋，与异物交合。影片并没有展示法比安与异物交合的场景。但对于他与安赫尔的那段却是来了真的。表现“男同”的如此场景比较鲜见。

问题是，法比安不想与安赫尔持续下去。他也着实对安赫尔说过我要结束这种不健康的关系。任安赫尔打电话和发短信，哪怕恐吓，法比安都决心跟他断绝这种让他反以为耻的关系。但安赫乐不干了。他居然跑到医院威胁法比安。求得心安的法比安只得与魔女般的维罗妮卡在一起。影片的另一个现实场景，就是狂欢堕落的夜场。他们唱着“生活毫无价值，总是终于泪水。”凸现了整个现实的沦丧和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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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是，法比安却赤裸地昏迷于丛林边的河里，成了一个植物人，只能靠机器维持生命。阿丽在医院照顾他时，与前来探视的维罗妮卡相识。二人一起来到法比安住处。阿丽从哥哥手机里，看到了丈夫这几天威胁法比安的信息，这让她心颤。接下来的，当然是警方逮捕了安赫尔。而魔女维罗妮卡则继续诱惑着阿丽，进入林中。

同样的阴暗小屋，同样的异物，紧紧缠绕着阿丽。阿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导演的这种情节设置，当然来源于对男人的痛恨。女人宁愿与异物交合，也不要跟男人睡在一起。女人同样在异物那里得到性高潮，且这是男人无法满足女性的。如此，阿丽乐此不疲，一来再来的尝试。其实，这是导演对于人性深处一种撕裂的绝望。

魔女维罗妮卡无法再来林子了，她逃之夭夭。途中，遇到一个狩猎者，跟她一起睡时，却让他颇感不爽。她要他陪一夜，但他感到了她的某种异样，便开溜了。她只得再回到林中。同时，安赫尔被父母保释回家。报上刊有“基佬干小舅子”这样的新闻，身为父母，显然他们无法再接受的这样一个儿子。想用枪自杀的安赫尔，对自己下不了手，只得再度找到阿丽。

安赫尔并没有从中吸取教训，依然对阿丽动辄打骂。阿丽也坦陈并不是他直接伤害了法比安。在他掏枪时，却不慎打到自己的腿，真是自作自受。他以为阿丽开车载他去医院，却送他来到林中。结局可想而知，无数异物从头顶而降，迅即淹没了他。法比安直接死于丛林的异物，但安赫尔也逃脱不了干系，说他是凶手，并不为过。安赫尔得到同样的下场，也就是罪有应得了。

导演给我们构建了一个恶性循环的链条。现实之中邪恶的一部分，乃是源于人性的贪婪、狡诈和肮脏。那对老夫妻科学家，与其说拿人作实验，不如说他们在以邪的方式，极度惩罚人性当中的恶。阿丽终于从女性的自觉与反抗意识中求得了个性的解放。而魔女维罗妮卡却只能在邪淫的迷失中丧失一切。被蛊惑总是与愚昧为伍，如此，野蛮也就有了疯长的可能。

2017、12、10

《野蛮地区》何以野蛮？《赫利》以天桥吊尸诅咒过这片毒品泛滥的土地。我们亲眼目睹了两次作案现场。而《野蛮地区》却以一具无名裸体男尸昭示着这片充满罪恶的地区案情的扑朔迷离，宛如悬在我们头上的问题，它何以野蛮？这具男尸的杀人凶手究竟是谁？第一嫌疑人，性欲。故事仿佛从朵拉夫妻间的不和谐的性生活开始，维诺尼卡作为欲望的引诱者开启了朵拉的内心深处，灵魂深处欲望幻化为异己的灵魂之外的怪物，成为了人的行为唯一不确定不可知的因素和本源。看一看百兽之间的媾和，一切生物不仅是人，一切都在性的指挥下繁衍生息，科学实验使得解释看上去牢不可破，无可置疑。凶手若隐若现，虽然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但是我们还是还原了作案现场，一切因为外星生物的存在变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像我们认为人间的苦难都是因为恶，都是因为魔鬼，都是因为命运，这里归咎于性，归咎于欲望。可是，维诺尼卡受伤了，她知道疼，知道病了要看医生，知道自己是病人要打针吃药，嫌疑人一言不发，它有保持沉默的权利，森林外围的栅栏使得案情的判断泾渭分明又模棱两可，尸首如果在栅栏内我们基本就可以以电影的名义结案了，但是很不巧，尸体发现不是在尸骨累累的山下而是在栅栏外的水坑里，而且当时还一息尚存。第二嫌疑人，同性恋强迫者。朵拉如果不闯进哥哥法比安家里发现他的手机，她会相信平时口口声声鄙视同性恋的丈夫居然是一个同性恋强迫者吗？如果没有看上去确凿的证据，我们如何从异性，同性，异种的复杂欲望关系中找到最可能的凶手。毕竟政府似乎没有义务一定要主持正义追查凶手，你自己不报案不提供证据，政府怎么去判案，即使判了案我也不能保证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或者政府根本就不关心真相。但是，这样一个居然人人都知道的坏人却真的不是凶手。第三嫌疑人，资本家朵拉的公公。公公出现的镜头并不多，或者说不是踩到了“坏人”的尾巴，我们怎么会发现坏人居然是资本家的私生子。当然，从情节看似乎法比安的死根本不应该也不能怀疑到公公的头上。但是兄妹两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朵拉是糖厂的工人，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公公居然是糖厂的老板。这两个外乡人，在这个地区安家生活，却过得如此如履薄冰甚至可能死于非命，这个地区的神秘野蛮气息，我们有理由怀疑她的公公脱不了干系。第四嫌疑人，瘾君子维诺尼卡。没有哪一个观众会忽略她的存在，我们一直把她定义为帮凶，即使她一度成为电影的主角。她引诱医生法比安，她引诱糖厂工人朵拉，从小到大她引诱了无数无数的普通人，如果所有的后果追根溯源，没有那一条案件线索不归到她的身上，若不是她骑摩托车的身姿，歌舞厅的摇摆，派对里的神情恍惚，我们怎么会去怀疑她可能是陷入毒瘾的瘾君子，这个地区充满着与贩毒相关的人和事。害人终究会害己，被杀不可怕，可怕的是最后自己也是杀人者，正是这种不可自拔，即使逃离出去，“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文艺女和某人能够随遇而安，一夜激情。但，终究他给不了家，他仍旧会离她而去，她将和男尸一样死于非命。没有谁能逃脱嫌疑，科学家夫妇，维诺尼卡家的货车司机，婆婆，甚至画面中晃来晃去摇尾乞怜多看两眼的赵家的狗……《赫利》一出，墨西哥全社会满座惊然，墨西哥真有这么如此不堪吗？人们在《野蛮地区》不停地反问：“你知道你有多美吗？”导演伊斯卡拉特在雷雨交加群魔乱舞的午夜伴着孩子和妈妈爱的文明喊到： 没有杀过人的孩子，或者还有？ 救救孩子……

这样的题材的电影，居然能拿威尼斯最佳导演，真的只能说威尼斯的评委偏爱重口味。一个神秘女子和一个家庭，以及一对生物学家夫妇，构成电影的主要角色。影片尺度之大，令人咂舌，还有些你以为只有香港三级片中才会出现的桥段。电影讲述的是一个神秘女子维罗妮卡，偶然和亚历杭德拉一家产生了交集，从而把这一家平静的生活打破。个人觉得影片其实是在探讨欲望这个东西，那个外星来的异性生物，其实可以看做是欲望的化身。欲望能给人满足和快乐，同时也能让人陷入其中，最终被吞噬精力。亚历杭德拉一家发生的事，也是出乎意料的，但站在同性恋的角度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地方在于，亚历杭德拉的丈夫居然出柜自己的小舅子。情理之中，似乎亚历杭德拉和他丈夫的婚姻本身就是为了掩饰同性恋身份的。然后片中那对生物学夫妇有些疑问，世上生物那么多，为什么会选择去研究这种怪物与人类的事——《野蛮地区》